不用看表也知道是八点了，坐在桌前一整天的止水放下手头的工作，抓过手机，按下一串熟悉的号码。

    “止水。”

    “小鼬，晚上吃过饭了吗？”

    “吃过了，你呢？”鼬用颈窝夹着电话，一手端过咖啡呷了一口，另一只手还在键盘上飞快地移动着。

    “吃了。”

    最近好吗？很好。那我就放心了。你呢？我也很好。

    这样的对话两人已经可以倒背如流了。然而在今天例行的脱口而出前，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，选择了沉默。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“嗯，止水/小鼬，我有话对你说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“止水，我们还是分……”/“后天放假了，我想去看看你。”

    “你说什么？！”窗外的哈雷摩托轰鸣而过，掩盖了两人电话里的声音。

    “……”鼬突然有些后悔说出刚才的那句话，于是沉默了下来。

    “我说，后天放假了，我想去看看你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“可以吗？”几秒钟的停顿后，止水又小心地补充了一句。毕竟现在的他们不像之前在学校里，几乎每天都能见面，鼬毕业之后进入了外省的一家公司，止水留在了他们一起上学的海滨小城的一家报社里，自此就再没见过面了。

    “嗯，好。”鼬还记得机场的吻别，止水的鼻头红得像颗小柿子，还微笑着说常联系。那是鼬第一次感到如此强烈的负罪感，最需要自己的时候自己不在身边，为了叫对方安心开始不假思索地说谎，也开始自欺欺人地容忍对方的谎话。爱情本是叫人快乐的东西吧，为什么现在它使人如此痛苦呢？鼬觉得自己是个不合格的恋人，内疚，失落，无力，各种负面的情绪涌上心头，越演越烈，堵得人喘不过气来。如果再不见面的话，大概真的要分手了。鼬一面想着，放下手机，揉了揉太阳穴，趴在自己的臂弯里。

    此刻，止水的大脑也做着同样的运动，他看向半开着的玻璃窗，上面映着自己的大黑眼圈。止水还记得鼬第一次吻他时候笑眯眯的，说喜欢他自信又真诚的样子，然而现在，他自己都开始厌恶这个敷衍又虚伪的自己了。不能这么下去了，我必须去见他一面，最坏也不过是分手，除了这个我真的再没有办法了。止水长叹一口气，仰倒在靠背上。 

突如其来的暴雨，比预计的时间晚了一个多小时，止水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把小桌板敲得当当响。另一面鼬不断拨打着熟悉的号码，关机，关机，闷热的天气令人的心情无比烦躁。原本便利的地铁因为长假客流量过大，负担不起重荷停运了，多绕了快一个小时才到机场。鼬伸手整了整被汗水黏住的衬衣领子，心底一阵厌恶，完全忘了这身衣服还是自己早上精心挑选的。

蒙眼睛什么的早就玩腻了，止水一见到那个扎辫子的小竹竿背影，就拖着行李飞奔了过去。被猛地扑住的人惊讶地睁大眼，同时条件反射搬将自己抡了起来。

第一次这样玩是在学校的池塘边散步，两人看到远处的情侣，男孩将女孩抱起来转圈，欢快地笑着。止水向鼬投去羡慕的目光，鼬看了止水一眼，转过身搂住他的腰，直接抡了起来。“哇！好爽好爽！好厉害！”止水兴奋得哇哇大叫，“小鼬也来一次吧！”话音刚落，两个人就像链球一样双双摔进了水里。

这回脚下一滑的人换成了鼬，不那么幸运的两人啪叽一声摔在了地上，引来一片侧目。 

“还好护住了头，没事吧小鼬？”止水赶忙拉起自己久别重逢的恋人。

“啊，我没事，谢谢你，止水。”鼬也连忙爬起来，谢过了止水后就抽回了被握住的手。

“嗯，好久没见到你，有些激动过头了哈哈。”止水笑着挠头，缓解尴尬的气氛。

“是啊，不过终于见到你了，真好。”鼬转头送给止水一个笑。